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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季，我的女兒出生了，獅子座的。一心希望她做個溫柔的女孩兒，取名「雨津」，試圖用充沛雨水下下火氣，卻未料她是一場自帶彩虹的暴風雨…
* 關於臨盆
人皆謂十月懷胎超辛苦，我倒是深受上天眷顧，除了偶有睏倦腰酸，一直維持在吃好睡好活蹦亂跳的絕佳狀態，產前檢查數值很標準，偶有脫軌也是因為增重不夠，哈~平靜的來到第四十周，還能悠哉地問醫生排期催生可不可以延後幾天，那寶寶就可以和爸爸阿嬤同一天過生日了…
安排定當，回家準備多呆幾天再到醫院去，結果當晚莫名心緒不寧，坐立不安，睡到半夜去個廁所回來就破水了。計劃被擾亂，心情不爽，但也只得胡亂收拾行裝，和魔王大人去醫院報到。
登記後呆躺在病床上不斷被檢查，而肚子裡的津好夢正酣，對護士的搓動毫無反應…不過確定有心跳便放心了。由於沒有陣痛，我還是很有閒心上網看別人產子的慘痛故事權充「準備」，驚嚇自己個心。
早餐吃過，午餐吃過，繼續無動靜。醫生來檢查子宮頸打開情況，(是說這個檢查超級痛！我想陣痛應該類似吧？)摸著摸著，覺得有點不妥。
「我們來照超聲波吧。」
醫生溫柔又冷靜，用儀器看了看，果然，這孩子頭上腳下未轉正，要b馬上給我排隊緊急開刀，還得重頭開始禁食數小時。混亂中被吩咐要叫家人來醫院，打給回了公司交接工作的魔王，一開口就哭了。
捱刀，我沒在怕的，就怕對孩子不好。為娘的心情真複雜…
和家人交待完畢，(阿娘接到電話還以為我生完了…)等了又等，終於六點多被送入手術室。我只想著要盡量和醫生護士合作，速戰速決，但手術室真的很冷，我忍不住發抖，血壓一直量不準…感覺肚皮經過一輪推拉，突然聽到一陣哭聲…「隔壁手術房的哭聲也會傳到這邊來嗎？不知道津怎麼樣了…」我不大清醒地想著想著，默默流淚，「咦，不對，不可能聽到隔壁的動靜吧，那哭聲…原來是津啊？！…」
由是，我對女兒出生的第一印象是「別人的孩子中氣真夠」XD
沒多久，醫生抱著清理乾淨的津來讓我看一眼，說她的後腦長得有點突出要去檢查一下，就送到兒科深切治療病房觀察了，我自己默默回病房擠初乳(而最終因為擠太久怕污染沒餵成…)。這晚產後病房的嬰兒哭聲此起彼落，卻是津出生以來我睡得最足的一晚…
轟炸正在明天等我…
* 關於照顧小人
小小的人兒很可愛~不過對於要如何照顧她，基於我沒去上產前班預習之故，直到生產完畢仍是茫無頭緒，完全打算在醫院現學現賣，(嗯，姑娘們辛苦了…) 總之孩子安全就好，什麼都不講究。在醫院留醫的三天裡，我經歷了母嬰同室的密集式「實戰訓練」，與小人單打獨鬥之中學換尿片，學洗臍帶，練習穿脱衣物、抱抱、哄睡，一腳踢，熟能生巧是真的…
回家後繼續摸著石頭過河，各種日常與突發情況此起彼落，如今已掌握洗澡剪指甲餵食餵藥製作副食品陪玩等功能，還不時要下載plug in，很忙，就像和津一起從零開始逐步成長。儘管沒標準答案，但照樣不時懷疑自己做得不好，同時對別的意見很敏感，充滿負面情緒，壓力很大，不過達成目標後的滿足感很實在。我從來不知道成功給醉奶寶寶拍嗝，或是趁她熟睡時順利剪完指甲與趾甲會開心過中六合彩。(而我沒中過六合彩XD)
當然爆炸也來得很容易，例如好不容易哄津到睡著一放進小床就被吵醒時，媽媽咪完全想抱著津一起大哭。此外還有大大小小折磨人心的傷患病痛…暫時最驚嚇時刻有三：一、醫生在津出生後告知，她的頭形比較長，擔心她有顱縫早閉(craniosynostosis，就是腦囟太早生埋)檢查一次又一次，吃迷魂藥都吃怕了，還好暫時沒大礙…二、津九個月大時去掃墓回來感冒發燒退了又燒回來，折騰了大半個月，家人都差點反目了…三、我單人匹馬替津洗澡期間津手肘神秘脫骹，只得帶著爆哭的小人留院，還好第二天醫生替她輕輕一轉手臂就治好了。
對孩子而言這些大概只是成長期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狀況，但對為娘的來說完全是震撼教育，想起就心慌。是說為另一個生命負責任本來就是看似輕盈實質要去掉大半條命的事啊啊啊…(崩潰狀) 總之，盡量凡事包容，盡量凡事忍耐，盡量凡事盼望，希望愛永不止息吧…
* 關於人奶之路
一開始懷抱寄生獸時已打定主意要餵人奶。看其他前輩經驗貌似不難，又再輕敵赤膊(咦？)上陣。
津在兒科病房觀察時是喝奶粉的，我去看她時也試過親餵，但因為姿勢怪怪的而且她又愛睏，效果不彰。她回到產後病房後便要和我一起上餵奶班，每隔三小時，一班媽媽一同到餵奶房餵奶，護士觀察過姿勢ok便可以自行餵哺。不過每次津去上課就睡覺，大半個小時裡掃風彈腳板拉耳朵毫無反應，但一帶回病房不一會就餓了哭了。還有一個小時才上課耶…護士說她餓便餵吧，結果餵飽了才睡下又夠鐘去上課，如是者玩了一整晚…
沒睡好的結果，是第二天早上情緒崩潰，護士阿姨帶了津去打針回來叫人去上課，望著回到我手上就哭的津，我就爆哭了，在心裡狂吼：「為什麼要這般作弄我呢？我想睡啊好辛苦啊…」…護士阿姨還蠻擔心我有產後抑鬱的，勸了好久。我當下只想好好完成餵奶作業，但求不用再去上課可以好好睡覺(汗)…
到我在多位姑娘協助下總算學會餵奶，然後已準備要出院回家了。繼續按醫院的時間表三小時餵一回 ，久不久津會長時間掛在我身上，總是喝不飽似的，只好母女二人長時間困在房裡，苦悶之下不時拿著電話拍奶津照和看bk驚嚇自己個心…(絕對是不良示範，餵奶時不要盯著電話，好好望著你個b！！！)
餵人奶…嗯，絕對是辛苦的，最初一個月細皮嫩肉的奶被小人瘋狂折騰壓榨傷了又傷，痛楚難當，還要每天半夜起來餵奶兩三回，長期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同時身邊出於關心或好意的雜音不斷質疑你的努力，諸如「你d奶咁稀係咪唔夠營養？」「泵出黎咁少夠唔夠餵？」「出牙咁遲係咪d奶唔夠鈣？」都不記得哭了幾回了…(奶媽超記仇的…) 唯有看見醉奶的傻笑臉時才覺得有點安慰。慢慢地我和津的人奶路上軌道了，津養出肥肉肉，健康精靈得很，總算可以鬆口氣。滿三個月後回歸日月，也有同事包容，讓我每天定時消失「造便當」，不經不覺，人奶餵足一年了，掌聲鼓勵~
筆記：
1. 除了特殊情況，例如媽媽嚴重情緒緊張或休息不夠，只要肯餵大抵都會夠奶的，數夠片片就好。真喝不飽補奶粉也沒啥罪大惡極，像我這種深信自己有奶不肯隨便餵奶粉的重度人奶偏執狂除外…XD
2. 我支持能親餵盡量親餵，一來慳時間不用洗洗泵泵搞場大龍鳳才能讓阿b開餐，特別是半夜小人哭餓時絕對要快快快，吵醒全家便大件事，快點安撫完阿b自己也可快點回去睡啊；二來喝幾多阿b自己決定不怕餓著不怕吃滯，媽媽可無腦餵養(笑)；三來泵奶要非常勤力泵泵泵才能維持奶量，也要技術，懶鬼如我不是為了要上班便不會泵了…最重要的一點，親餵可以讓小人非常放鬆，舉凡心情不好病痛不適哭鬧想睡，有奶萬事ok，吸一會就迷魂了。當然讓小人用奶瓶喝也有好處，媽媽可隨時找人接手出外放風，親餵媽媽也有不少要整天抱著樹熊，其實也滿累的，可以取個平衡…
3. 無謂的雜音不要聽。無謂的雜音不要聽。無謂的雜音不要聽。重尿片每日有6片就好，有疑惑直接去問健康院姑娘或者去看兒科醫生，不用理會奇奇怪怪的質疑。你看奶粉配方也是標榜「接近人奶」吧，哪有不夠營養的道理？另外，習慣親餵的媽媽不懂如何泵奶，失驚無神轉泵好易泵不出來，極端情況下有一兩安已偷笑，不要因此覺得自己的奶不夠。記住，數夠片片就代表阿b有吃飽了。
4. 阿b可以吃母乳當然好，一路上也要好堅持才可能成功，但記得記得記得母乳不是育兒的全部，媽媽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迫得自己太緊，阿b就算喝奶粉也一樣會快高長大的。
* 關於自己
我從懷胎起已有身為局外人的感覺：津是依附我而存活的寄生小獸，我們雖是血脈相連，但彼此都是獨立個體。津出生以後這種想法特別強烈，而我實在好擔心誤人一生，(這時候才想這些會不會太遲了？) 強大心理壓力下自我分岔成兩個極端，一邊不斷研究育兒法確認自己有沒有做錯了什麼，另一邊則是好想逃避，不想理會小人連看都不想看。我理智上知道不妥，努力用責任感使自己維持照顧小人的基本質素，但心中各種思緒混亂，白天很累但心慌得不敢睡，晚上也因為要照顧討夜奶的小人睡不夠，狀態非常糟糕。沒心力理會傳統習俗，沒什麼紀念儀式，連帶和家人的關係也變得不太好，回想起來也不知道怎撐過去的…大概是後來上班了環境改變了，找回生活的規律後，情緒才慢慢恢復過來。
我知道自己感受的很多都只是偏執之見，客觀上真的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情況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蠻糟糕的。這一課大概是學會放手吧…
Let it go, let it go…
* 關於母愛
除了我媽媽，這一生至今沒有誰像津如此全心全意地愛我，也沒有誰像能讓我如此全力愛護付出到連命都丟了半條…母親與女兒的關係微妙在於，我們總有機會完完全全走上母親的路，模擬她看過的風景，背過的重擔，了解生命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幸運，也是詛咒，你將有強壯的心去承受自己與孩子與他人的哀傷，但也可能在武裝與責任中失去自己。在作為母親之前，她首先是一個人。因為女兒，我看見了的我和我媽媽的身影。謝謝媽媽愛我。
對女兒而言，尊重的意義也是一樣。我疼愛她，願意當她的後盾，陪她前行，但願不會以愛之名扼殺掉她的可能性。前輩有言：「我給我兒子最好的禮物就是自由。」深以為然，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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